我的爹（连载）

此生不写写我那劳累一生却又惨死的爹，死不瞑目——题记

7、三年巨变

“解放”后三年是国家恢复时期，百业待兴。这个机遇也许是被俺爹（我也躬逢其盛）无意间碰上了，也因此，给俺爹的生意带来了巨大的变化。

新人新气象造就了爹的意气风发以及必然的生意如日中天——二叔和三叔都先后回家分田地了，但农闲时二叔还来帮忙干活。三叔据说跟了搬运队打算成为城里人，就他那一身力气，不愁没人要。只是后来清理农村人员时，他也只好回家继续务农了。

我们是上了户口的。早在西门大街时，派出所的大老王就来家问这问那，为我们登记户口。问到我娘的姓名，尚杨氏。爹代答道。

大老王呵呵大笑，老尚啊，你还是满脑子的封建思想呀，女人就不能有自己的大名吗？稍停，他说，我来给她起个吧。略一沉思，脱口而出：就叫秀莲吧？杨秀莲！

可谁知...

都怪爹生了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先是偷吸他的半截烟头，后又防不胜防，我俩都偷爹的钱。只是我来得少些更隐蔽些，哥哥向来大胆，竟至被爹发现后，天天晚上放学后打他...后来打得实在不行了，偷一个空儿，他自己回老家了。发誓，打死也不回来了！时间一长，爹只好命我去找大老王，给哥哥办理迁移证。大老王边办边说，政策变了，这一回去可就难回来喽。

这些自认为“偷爹不算偷”的龌龊事儿不好说又不得不说但多说了也能明白一个道理：原本贫穷家的孩子不能一下子看见那么多钱！也就是说，富有只能靠一步步一点点地积累！所谓“崽卖爷田不心疼”，不就是他们没经历过创业的苦中苦嘛！

现在的贪官一被查就爱说：我是农民的儿子...

后来听说过“闻戴恋”的浪漫故事。如果能成功的话，岂不是文坛上的一段佳话。可惜，两人的命运都是C死。其中的戴因家务繁忙，出于信任自家人，就把老家的堂侄子请来帮忙。结果是一个乡下割草拾粪的孩子见大作家满屋子的摆设就被唬住了...终于起了贪心...被发现后害怕被惩罚就...

这三年我爹搬了两次家。因为生意有了长足的发展，从水浅只有鱼虾的地方往水深有蛟龙的地方搬。也许爹早就有谋划，先是从西门大街搬到并租住徐府街路南干果行的大后院。

我所在的学校因部队的汽车连进驻而四处分流。

其间还发生过学生也参与捐献飞机大炮运动。我们的唐老师总是顺手把我的还有其他学生捐出的一分两分钱装进自己的裤袋里，有时候差遣学生（也有我）去给他买烟竟然也是从那个口袋里掏钱...

有一天，我们又搬家了。这一次，爹决定不再租了。

那是爹拍出四两黄金买下的，城隍庙街北头第二家（第一家是回民，开了个丸子汤锅）魏老四的包括六间房子在内的一个大院子。很适合爹做生意...后来虽然发生了巨变，但我们一直住到2013年不情愿的拆迁...魏老四好不仗义，竟然赖着不搬走，又住了至少两年。

四九初立，四两黄金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可见那几年，我爹的生意有多好！

突然发现，院子里有了搓生花生的木质罗。爹又请来我的大姑父帮工，对外让我叫他叔叔。最繁忙的时候，二叔也来。

我在放假的时候，就是爹的一个小尾巴，特别是到新街口的瓜子行里盘桓。

在请柜先儿帮我填写入学登记表的时候，几个大人在我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用一条麻袋套住我的头。等我挣扎出来，灰头土脸的，却又小小孩儿家没有生气的理由。最令我难堪的是，恰恰就在这时，看见瓜子行掌柜家的花儿一样的小千金穿着红裙子从后院出来。早就有点朦朦胧胧性别意识的我，立马胀红了脸，觉得在一个妞家面前太丢人！

但是，当爹牵着我的小手回家的时候，就听见他右手掌心里传出了叮叮当当金属碰撞的仙乐般的声音儿。我就忘刚才了小小不然的委屈并明白，那是爹在和掌柜的谈妥了一票生意后的赚头，银元！路上，爹的脸被中午的太阳晒得油光发亮，我必须仰视才能看清。原来，爹的脸圆而微胖，有几个雀斑或者叫杂面星儿。也许直到这时，我才算看清了爹的庐山真面目——善良，勤劳，不怕苦，敢于奋斗。

这年的春节，爹特意请人写了门对儿。可惜，我只记得其中一句：劳动发家最光荣...

至于爹的脾气暴躁，甚至我娘买了一把韭黄还被训斥。那是我们这个家族的通病，别倒山，犟筋驴，一斧砍个橛，两斧楔结实等等。我和我哥都继承了爹的脾性。

生意兴隆；添丁增口。我的小妹来到人世（在西门里还有个三弟不幸夭折）！

为了哄我妹妹高兴，爹从朋友家抱来一只小黄狗，我们叫它小黄。它很快就成了我们的朋友，渐渐地变成了大黄，老黄。

可是不久，大家都知道了，那只大黄狗经常躲在一个角落里，哭！

长长地叹了口气，爹说：“这预示着大不幸呀”！

二叔接着说：“要不，卖了它或者打死它吧？”

一听说要打死或者要卖掉，我和妹妹因舍不得抱住大老黄不放。爹的眼也有些湿润。“可人家都说，狗会哭，要遭殃哇！”叔叔补充道，这可是太平盛世呀，能有多大的不幸？

爹还在犹豫......

此后不久，也许是“月满则亏，水满则溢”的自然法则在起作用，一个踉跄，爹...被当头一棒，摔了个大跟头并从此走上了再也不能施展一个商人智慧并越来越不堪的下坡直至破罐破摔的路。其中况味，不是我这个小学少年先锋队员能够完全明白的。

可知，三年能培养出个秀才，却培养不出个商人！

（未完待续）